静静的驰驱

我看见你在蒲团上微闭着眼，那些被意志磨光的珠子静静地捻动。

香烟缭绕，时光在打着温馨的鼾声。而在不远处，鸟儿的啁啾和粉蝶的翻飞以及落叶悠悠的飘零…都透发着无意。

它们很美。它们是自然的造化，是无限和谐的附着于山体的音符。然而，你在这种境界里闭着眼。也许你什么都不在想，你在熔铸自己的定力。奇怪的是，那些珠子仍然在转动，你的手指在无意中计数着寂寞。

假若有彼岸，你此时不在驰驱吗？我总觉得你在显示着一种力，你在拉开与我们习惯了的一切之间的距离。你很艰难，你很痛苦。不然你为什么要闭上自己的眼睛呢？

对于我们来说，正是这些习惯了的一切，一面在滋育我们，一面在戕杀我们，织出无穷的恩怨与悲欢，浇灌着不绝的浅薄与厚重，以及惆怅的守望、贪婪的角逐、虚假的占有，等等。我们无法躲避喧嚣。在浮躁的漩涡里，我们无所适从，往往成为环境嘲笑的对象…这时，我们翻开一页书，觉得很轻又很重。当我们有意要躲避什么的时候，不觉得衰老了，很难挪动自己的心绪。

其实，我们手里都拿着一串珠子，只不过我们很执着，在认真地拨动，演绎出各自的历史。这里缺乏的是静静的驰驱，我们无法企及。那么，该嘲笑的是就不仅是我们自己了。

老托尔斯泰在完成了他的一系列鸿篇巨制之后，离开了他富有的庄园，倒在俄罗斯纷飞的风雪里。这凄怆的一幕一直困惑着整个世界。在这个文化昆仑面前，我们怎样去思议他的出走？难道他用生命句号形式发表的这个宣言就不是一篇杰作？

托翁无疑拥有静静的驰驱，在生前，在身后。惟此，他的爱才显得那么博大。他以他的创造、人格，以及思维的穿透力，使一切飘动着的旌帜黯然失色。

如是我闻：

幻灭感来自于我们的冲动。也许我们会被一时耀眼的泡沫所吞没，所扭曲。但是，静静的驰驱仍然在进行，且不在孤灯残月下和空山古刹中。

我们不需要闭上眼睛。我们只是以恬淡的目光逡巡着世事，分辨着垃圾和有用的东西，让慈爱复壮我们的魂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