让我握握你的手

那段往事一直是芬最难忘、最幸福的记忆。

芬18岁那年，和许多热血青年一样，响应毛主席“上山下乡”号召，从大城市跑到远远的内蒙古一座偏僻的小山村当了农民。在那里，芬孤独而无助，同班同学顺给了她许多帮助。顺比芬大一岁，是个内向又寡言的小伙子。顺长得不高大也不帅气，顶多属于“受看”那一类人。顺在帮助芬的同时，爱上了这个活泼可爱的姑娘。

顺在向芬示爱的时候，芬已经离开农村种地的顺到县城教书去了。芬拒绝了顺。芬觉得顺与自己的差距太远了。木讷的顺不会用滚烫的语言表达自己对芬的深爱。

明是个军人。在那个特殊的年代，军人无疑是最吃香的。芬嫁给了明，并在城里定了居。顺在痛哭了一夜以后，娶了一位与芬同名同姓的女人做了老婆。顺将自己对芬的全部爱都给了工作。顺出色的工作换来了辉煌的成就。顺当上了村长，又从村长当上了乡长、县长。

明并不是个细腻如水的男人，工作也是平平淡淡。芬像许多中年妇女一样，生活平淡而无聊。在一个晴朗的冬日，芬想起了那片曾耕耘过的土地和顺，芬决定到那儿看看。

经过一天一夜的颠簸，芬到达了目的地。走下火车时，芬一下子就嗅出了那座熟悉的小城镇正在经受一种悲伤。芬从一起下乡的同学那儿得知：顺死了，那个受百姓爱戴的县长顺死了。

同学告诉芬；结了婚的顺更加不爱说话了，只是拼命地工作。他每天背着一壶凉水、两个馒头，下乡调研，了解每个百姓的苦衷和欢乐。午餐时，他总是找个僻静的地方，就着凉水啃凉馒头，从不吃百姓一口饭。顺病了，却不肯休息，依旧走在乡间的小路上，那样子，似乎在有意加重自己的病情。顺终于口吐鲜血倒下了。几百名村民送顺到医院时，齐刷刷地跪在医生面前，请求医生治好他们的好县长顺的病。但医生说太晚了。

芬在顺的坟头哭得晕死过去。芬紧紧抓住顺坟头的土，就好像想抓住顺的手一样。芬说，顺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握握她的手。

返城的芬生活平淡而无聊。

芬将她的故事讲给我听时，平静的目光就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。我说下辈子你嫁给顺吧。芬淡淡地笑了，她说下辈子怎能圆这辈子的梦？

我哑然。

芬是我年过半百的母亲。母亲老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