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祁同伟之死:去你妈的老天爷

2017-04-29 雨露文章网

从不义中获得的,必将在耻辱中失去。

祁同伟死了!

在孤鹰岭,这个曾经的缉毒英雄光荣负伤的地方,他咆哮着喊出“去你妈的老天爷”,举起了枪支,结束了自己卑微过也高贵过、热血过也黑暗过的生命,所有追逐权势的野望、所有不服命运的倔强,都随着一声枪响,如梦幻泡影,消散于无形。

有人憎恶他的恶行,有人嘲笑他的愚蠢,有人鄙夷他的人品,但也有很多人,对他萌生出投射式的同情。

很多在命运的洪流、时代的漩涡中奋力挣扎求生的小人物,都可以在祁同伟身上,看到些许自己的影子。只不过大多数普通人,缺乏祁同伟骨子里那种“胜天半子”的忍劲和狠劲。

这个操蛋的世界,确实不曾眷顾祁同伟。老天给了别人牛气的父母、优越的家庭环境,却只吝啬地赐予他贫寒的出身。

上大学前他没吃过几顿饱饭、没穿过一双球鞋,但他肯努力、他肯奋斗,他相信凭借自己的努力,可以摆脱自己卑微的命运。

于是,他成了品学兼优的好学生,还当上学生会主席。

即便后来梁璐父女用“权力的小小任性”,把他流放到偏远的乡下司法所,刻意摧毁了他原本可以美好圆满的爱情,他却依然还是那个热血理想的有志青年,幻想着自己摇身一变,成为万众钦佩的英雄,真正成为自己命运的主人。

但当他自告奋勇进入缉毒队,冲在缉毒最前线,身中三枪差点把命都赔上,却除一个英雄称号一无所获时,他忽然明白:“英雄在权力面前,只是工具。”

他难过、他憋屈、他愤怒,可他也终于收起他那份显而易见的高傲,撇下所剩无几的尊严,在汉东大学的操场,向着动用手中权力差点葬送他一生的梁璐深深跪了下去。

很多年后,祁同伟表露了他的心迹:“我要的是这个世界在我面前低头。”

那时,他已经当上了位高权重的省公安厅厅长,却再也不是曾经那个满怀理想的热血青年祁同伟,而成了为讨好领导哭坟除草的钻营小人、贪污受贿的恶德官僚、为求目的不择手段的大反派。

很多人把自己带入祁同伟这个角色太深,为祁同伟辩解说:祁同伟太可怜太悲情了,这一切都是这个不公平社会的错。祁同伟是被这个社会一步步推向罪恶的深渊的,他其实也是受害者。

我说,呵呵。

电影《锦衣卫》里有这样一句话:“当别人看到你成功的光芒,就会忘掉你手段的黑暗。”

这世界有不少人,对外标榜着自己的仁义道德,在内心却是这句话的资深信徒。

尤其是很多自身境遇不佳的人,不择手段改变自身命运,敢于突破社会道德和法律的底线,就多了一些可笑的理由。

然而可惜得很,古往今来许多敢于不择手段的厚黑学信徒,大多结局不大美妙。

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,有一个恶名昭彰的“黑手党”家族,叫做波吉亚家族。财富、权力、阴谋、毒药与乱伦的阴影,笼罩着这个家族。

他们为了自身的权势,敢于玩贿选、敢于买卖圣职、敢于毫不留情地毒杀挡在他们路上的人。宗教和世俗的权力,都一度牢牢掌握在他们手中。

波吉亚家族中,恶名最大、最令人谈之色变的,当属切萨雷。他相貌英俊,却阴险冷酷,无所不用其极,世人称其为“毒药公爵”。

为了获得军队的控制权,他毫不留情地派人谋杀了他自己的亲兄弟;他爱上自己的亲妹妹,就谋杀了妹夫以及妹妹的情人;有人辱骂了他,他立即把人抓起来,割断辱骂者的一只手和舌头,将舌头黏在断手的小指头上取乐;他纵容军队在意大利奸淫掳掠,给普通百姓带来了深重的灾难。

主张“政治家就该不择手段”的思想家马基雅弗利,却还将切萨雷这个杀人魔头和无耻小人,当成心目中的大英雄。

切萨雷一度权势滔天、呼风唤雨,然而随着权势的扩大,他也在意大利树敌无数。很快,波吉亚家族的敌人们开始团结起来,乘机反击,顷刻间波吉亚家族的权势土崩瓦解。切萨雷自己也最终耻辱地死于战乱之中。

从不义中获得的,必将在耻辱中失去。

祁同伟出身的贫寒、曾经在权力面前遭遇的不幸,都不能成为他日后不择手段的借口。他的不幸,从他突破底线那一刻就早已注定了。

何况要是认真去思考一下,他祁同伟真的就那么不幸吗?

想起电影《大内密探灵灵狗》中有这样一个情节。

国舅准备造反,想把皇帝的宝座抢过来自己坐。

他谋划好了一切,并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自己的妹妹。

他妹妹一脸不解:“我们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,为啥还想着谋朝篡位呢?”

国舅大义凛然地说:“我们确实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,但如果不想着谋朝篡位,那我们还有什么追求?”

他妹妹觉得好有道理,竟然无言以对。恍然间,这位人到中年的国舅,竟也成了奋发上进的热血青年。

这大概是我们这个越来越物欲横流的时代,很多人内心的真实写照:永远不满足自己的地位,永远野心勃勃地望着更高更远的山峰。

于是功利驱动的野心,变成上进的美德;知足常乐、天性淡泊的人,受到世人的嘲讽和讥笑。

很多人开始拜倒在所有成功人士的光环下,把他们奉为时代的偶像、社会的英雄,发誓要成为他们那样的体面人物,把世界踩在脚下。

他们欲望如此强大,当正常的渠道已经无法满足的时候,卑劣的手段最后必然成为选择。

祁同伟已经走出了贫困山村,已经成为了品学兼优的好学生,已经成为了缉毒英雄,已经凭借梁家的权势当上了省公安厅长,掌握了如此多的权力,获得了常人难以奢望的地位,却仍旧不满足,他的野心让他不懂得适可而止。

庄子说:“其嗜欲深者,其天机浅。”

祁同伟一步步走向绝路,恰恰并不是他没得选择。他选了,义无反顾选了最坏的那一条路。

没得选的作恶多端,才是不幸与悲剧;有得选,那叫自取其祸。

其实这个世界,比他祁同伟可怜、悲惨的人要多得多。

但每个人都因为自己的不爽、对自己处境的不满,就获得了为非作歹的特权,那我们这个社会就会变成血腥的丛林、恐怖的地狱。

一个人本来洁身自好,但却莫名其妙感染上了艾滋病,他要是觉得不爽,把仇恨指向社会,抽一管自己的血,见人就扎,想把艾滋病传染给大家,这我们要支持他吗?

一个人出身贫穷,生活艰难,再加上各种不幸发生在他身上,他不想活了,就绑一圈炸弹炸公交车、炸幼儿园,这我们要原谅他吗?

一个人身体残疾,受尽他人的嘲笑,找工作还被歧视,没有人和他交朋友,没有女人看上他,那他一怒之下,把所有人抓起来折磨成和他一样的残疾,这我们要同情他吗?

如果不能,那么很多人为什么对祁同伟特别对待呢?就因为他雇人撞成植物人的那个不是我们?就因为他亲戚轮奸的那个女孩不是我们亲人?我们做人肯定不能太分裂。

的确,这个世界确实充满了不公,生活也总是带给我们很多苦难,但无论这个社会怎么样操蛋,我们都应该守护好自己的底线。

隋朝时,炀帝杨广的宫廷里,有个宫女侯夫人,长得花容月貌、千娇百媚,而且聪慧有才,吟诗作赋那也是样样精通。

然而可惜杨广的宫廷里,美女如云,杨广根本有机会见到她。饶是她色艺双绝、美貌与智慧并重,却没法得到杨广的宠幸,一直待在深宫之中,郁郁不得志。

杨广派遣太监到后宫拣选宫女,很多宫女都劝她拿出些金银珠宝贿赂太监。

侯夫人拒绝了,她说:“王昭君宁愿被画师在鼻子上点痣,也不愿意贿赂画师,结果反而能远嫁匈奴,留下个芳名不朽;我虽然不及昭君,但绝对不会去贿赂小人以求得宠幸。”

这个侯夫人,果然到死都没有见到杨广一面。她没有获得炀帝的宠幸,却因为在逆境中,仍然坚守底线、保持自身高贵的品格,而在历史中留下了不朽的名声。

罗曼·罗兰说:“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,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。”

在这个永远会操蛋的世界里,芸芸众生,那么多平凡人、普通人在社会中艰难求生,面对数不尽的苦难和灾祸,饱尝人间的冷暖辛酸,却依然心存善良、守住底线,微笑着看待生活。

相比于那些不择手段、然后风光一时的厚黑无耻之辈,也许他们,才是这个平凡世界真正的英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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